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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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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5章

望嵩樓的金字招牌歷經多年, 屹立不倒, 至今仍是京城名流貴客的聚集之地。

這裏的雅間非常緊俏,有錢沒身份的壓根定不到, 只能在大廳裏吃堂食。雅間也分著三六九等, 普通的在二樓,略顯憋悶;稍好的在頂樓,窗子臨街,少不得喧鬧。那頂好頂好的卻不在樓內, 而是在樓後花園中另外辟出來的一處小院中。綠竹蔥蘢,蟬鳴鳥叫, 一派世外桃源的景色。

唐挽和元朗一起吃過了午飯, 就各自回家去了。唐挽下午去吏部衙門報了個到,聽幾個下屬匯報了日常工作, 待到下值, 便慢悠悠朝望嵩樓而來。門口迎賓的小二是極有眼力的,見人便帶三分笑:“大人是自己來的,還是有朋友已經到了?”

唐挽被他問得一楞,低頭一看,自己分明是一身常服,如何就被看出來是個“大人”了?莫非身上的官架子已經明顯到這種地步了麽?

“小二, 好毒的一雙眼啊。”唐挽笑道。

小二躬身將人往裏請, 聽說了是馮晉陽的客人, 連忙說道:“原來是馮大人的貴客, 後院雅間請。”

馮晉陽今天做東, 自然是第一個到的,沈榆和他前後腳,唐挽是第三個。馮晉陽一見唐挽,便快步迎上來,說道:“哎呀匡之,你可終於能下地了,啊?”

唐挽笑著拱拱手:“讓年兄掛心了。”

馮晉陽今天穿了一身藍底金錢紋的大衫,頭戴同色的襆巾,身材微微有些發福,一眼望去不像個文臣,倒像個商人。

“小雪不在京城嗎?”唐挽問。

馮晉陽笑道:“那丫頭最近又不知從哪兒得了消息,跑到瓊州那邊去了。一把年紀也不結婚,家裏人還說不得。哎,有空讓你夫人幫著勸勸她。”

唐挽含笑點了點頭。

“廣漢和元朗如何還不到?”沈榆道。

“想必也快來了。”馮晉陽笑道,“我們入座等他們罷!”

三人漸次入座,一共五個位置。如何安排,自然是聽馮晉陽這個東家的。

今日這場聚會的名義是慶祝唐挽腿傷痊愈入閣,因此最中間的席位留給她。唐挽和元朗的關系在那兒擺著,所以右手第一個的位置留給元朗;馮楠和唐挽一起歷過劫難,被安排在了左手邊第一個,旁邊是與他交好的沈榆。馮晉陽則坐在最靠外的位置上。

看似是按照交情排的位,其實另有一層深意。

唐挽是徐階最看重的門生,躺著進內閣的人,所以被放在了主位上。元朗雖然也很受重視,可畢竟官階比馮楠矮了一級,居左為敬,故而要把唐挽左邊的位置留給馮楠。沈榆這些年官途平順,沒什麽大風浪,也沒什麽大發展,坐在馮楠身邊也不算辱沒。而馮晉陽至今仍是一個小小的戶部主事,所以坐在最下。

唐挽垂眸,終究擋不住這些官場門道,侵入了他們同年的之間。

不一會兒,馮楠和元朗前後腳也到了。元朗先一步,在唐挽身邊落座。馮楠落後一點,到的時候桌上的酒菜已經上得差不多了。

他的臉上藏不住情緒,一進門就面色不善,冷冷地看了元朗一眼,身子僵在那裏,似乎在考慮是不是要轉身就走。馮晉陽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,笑道:“廣漢,今天是給匡之慶賀,你怎麽來得這麽晚,不應該。快快入座吧!”

馮晉陽壓著馮楠的肩膀在唐挽身邊坐下。打從入坐開始,馮楠就沒往元朗那邊看過一眼。

唐挽心思敏捷,自然也發現了其中問題。側眸去看元朗,元朗倒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,自在地喝著茶。

唐挽便轉頭看向馮楠,笑道:“廣漢忙了一天,好好吃頓飯。”

馮楠對上她的目光,便將臉上的火氣收了收。

也不知這兩人又在鬧什麽別扭。唐挽琢磨著,得等宴席結束之後,好好問一問元朗。

然而以馮楠的脾氣,又怎麽可能等到宴席結束。幾杯熱酒下肚,卡在喉嚨裏的話就再也憋不住了。

幾人正在行酒令,玩的是頂針續麻的對詩游戲,誰要對不上來就要罰酒。馮晉陽喝得最多,等輪到了馮楠,他卻不說話,只將筷子撂了,自己仰頭先幹了一杯,繼而“啪”的一聲,將酒盅墩在桌面上。

在場的氣氛便微妙起來。

“元朗,你今日到底同崔佳胤說了什麽?”馮楠突然開口。

崔佳胤這名字聽著耳熟。唐挽現在掌管吏部事,對各部口的要員都要熟悉。此人雖然只是工部一個小小的主事,偏巧今天上午才剛剛從督察院調過去,唐挽審查日常的時候正好掃見了這個名字。

督察院是馮楠的老衙門,工部又是元朗的地盤。這崔佳胤的身份便值得推敲了。

元朗也飲了酒,卻不似往常那般疏狂形狀,反而有些懨懨的。

“不過是訓導了幾句罷了。廣漢也想聽一聽?”元朗道。

馮楠的語氣本來很沖,被元朗這一回,倒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裏。他面色漲紅,眉頭緊蹙,道:“我們兩個有過節。你不幫我,我不怪你。可你不該在我背後玩這些花樣。”

元朗眉目間看不出任何情緒,淡淡說道:“咱們兩個沒過節。”

“那你為何壓了崔佳胤的上本!”馮楠猛地站起身,面前的杯盤嘩啦啦掉了一地。馮楠的脾性在場的人都知道。唐挽想勸和幾句,手腕卻突然被元朗壓住。她轉頭,就見元朗眸光微轉,定定看著馮楠,臉上似有嘲諷之色。

坐在馮楠另一側的沈榆已先一步拉住了他:“廣漢,有話坐下來慢慢說。”

馮楠才不會坐。他離席負手而立,等著元朗的回答。

相比馮楠的暴怒,元朗則是一派雲淡風清的模樣:“我只是不想自己的下屬卷入黨爭罷了。”

黨爭?這可是踩了馮楠的軟肋:“你說誰黨爭!”

“馮楠,勾結言官,結黨營私,構陷首輔!”元朗忽然揚了聲音。所有人都傻了眼,怔怔地看著他。

馮晉陽都快哭了。好好的一場同年小聚,怎麽就搞成這樣了呢!

“我構陷首輔?他徐階是如何構陷官員的你看不見嗎!”馮楠一把抓住元朗的衣領。他們兩人之間還隔著唐挽,馮楠的動作實在太大,險些將唐挽推到。元朗一把扶住唐挽的椅子,將人往遠處拉開。他與馮楠之間,便再沒有障礙了。

“松手。”元朗淡淡道。“都不是血氣方剛的年紀了,真要這麽解決問題麽。”

元朗眸光清冷。馮楠在那雙眸子的註視下,果真松開了手:“你說我結黨,你就沒有結黨麽?幾次三番地幫著徐階,我看你就是徐黨!”

此時已經沒有人再坐著了。唐挽站在元朗的身側,沈榆站在馮楠的身後。馮晉陽隔著一張桌子,手足無措地看著他們。

馮楠的目光在元朗和唐挽身上來回掃了一眼,便從心裏認定,唐挽還是要偏幫元朗的。

“我不幫著你,你便說我是徐黨。我若幫你,就是大公無私了?”元朗挑唇回擊,“馮廣漢,你這自以為是的態度,什麽時候能改改。”

“胡應嘉的案子,你敢說徐階沒有徇私?”馮楠高聲道。

元朗神色不改:“胡應嘉身為吏科給事中,事後出爾反爾,反咬一口,本身就有錯處。難不成就因為跟你關系好,便可以逃脫罪責麽?徐閣老是秉公論事,你不服,自去向督察院申報。又暗地裏拉著我工部的人上折子,是什麽道理。”

“好,好!”馮楠氣極,聲音反而降了下來,“你不就是怕擔責任麽?謝儀,你的骨氣都餵了狗了!我馮楠恥與你為同年!”

馮楠轉身拂袖而去。他快到門口時,元朗慢悠悠地開了口:“你說我結黨,我便結給你看。明日晨會,我第一本便參你!”

馮楠的腳步一頓,轉身怒目看著他,“走著瞧!”繼而冷哼一聲,大步離去。

剩下幾人的面色都不大好看了。馮晉陽遠離內閣,壓根不知道到底是因為什麽,舔了舔嘴唇,問道:“還吃麽?”

自然是吃不下去了。

唐挽就奇了怪了,每次馮楠和元朗在宴席上遇見,都要鬧得不歡而散。

馬車轔轔行駛在街道上,唐挽和元朗各靠在一邊。唐挽今夜沒有飲酒,元朗卻喝了不少。他仰面靠著,大袖遮在臉上,也不知是醒著還是睡著了。

車子駛過一道繁華街口,元朗忽然擡手拍了拍窗:“把式,停車。”

馬車應聲而停。

元朗這才將手放下,露出一雙微紅的眼睛。唐挽看著他,說道:“你喝多了,還是回家吧。”

方才在房間裏不覺得,出來小風一吹,酒意倒上來了。他擡手揉了揉眉心,對唐挽說:“帶你去個地方。”

兩人下了車,隨著晚歸的人群走了半程,又折進了一條小巷。元朗走得很快,腳步穩健,絲毫沒有醉酒後的虛浮。夜晚的涼風裏,他緊緊握著唐挽的手,穿梭在幽暗的巷道中。

兩人在巷子口停下來。眼前是一處寬廣的街道,臨街的宅院大門緊閉,兩側掛著橙紅的燈籠。門前一棵柳樹,正隨著夜風吐著絲絮。

元朗將唐挽拉到自己的身側,揚了揚下巴,道;“你看。”

是沈榆。他下了馬車,整頓袍袖,走進了徐府的大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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馮晉陽:每次我組局他倆都吵架,郁悶……

【今日走心感謝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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